教室里排练元旦的节目。诗歌朗诵。

夏宁远双手举起摇摆，颇为无奈，这个动作哪儿像作别，明明是汽车雨刷……

轻轻的我走了，

正如我轻轻的来；

我轻轻的招手，

作别西天的云彩。

……

这都算了，为什么还要把“云朵”具体化，让大伙儿一起摇头晃脑？

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，班主任的脑洞大得突破天际了。

还有三天就元旦，现在抓紧这彩排，一下午的的课都被冲掉了。

陈谧那个混账小子，也许想着他受到的打击不小，所以这一周态度都温和得不得了，说话也温言细语，

夏宁远很不适应，猴孩子也会顾忌人的感受啊，他安然的接受了对方的善意。

中午指示这人帮自己打饭，下午指示人帮自己做值日，童工不用白不用。

话又说回来，虽然难免失望，上一世的事又经历了一次，不过，好像并没有他想得那么严重。

两个人这次算是和离，至少本身的感情没有任何的问题，去了民政局回来，他妈就把他爸的东西收拾出来，不过还是心软，让人在没找到合适房子之前，可以暂时睡沙发。

然后他爸已经睡了一个星期沙发了，没有任何找房子的意思……

除了不和她妈一间房，好像和以前没差……

他感觉不到半点离婚所带来的阴影，相反，再很多方面，他爸更体谅她妈了。

每天抢着做家务，洗衣服做饭什么的，争取不当个吃白食的，因为他妈不肯要他爸钱了。

被妥帖的照顾了那么多年，夏勇现在才发现，平时看起来轻松的小事，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，他苦心花了两个小时做得饭菜，没一个人赏脸，连着他自己都嫌弃。

小混蛋不买账就算了，还皱着眉头说：爸，你上辈子是不是缺盐，所以想一次都补回来？

秦璐听着忍不住笑出来声音，然后去厨房弄了两个菜，三个人这才安全的吃了晚饭。

而洗的衣服，晒干了居然有一块块的水渍，反正就是什么都是一团糟。

今天早上，夏勇摸着儿子的头，想摸个西瓜似的感概：你妈真不容易，是真不容易啊。

让夏宁远觉得毛骨悚然。

有态度的事情，只有换了一个角度才能看到。

老太太知道两个人这么干脆的离婚，相当意外，第三天就出院了。

打个比喻吧，就好像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，准备冲锋的时候，对方掉头走了，不奉陪了。

老婆都不是自己的了，夏勇算是死心了，昨天老太太来找他，他想了想说：妈，我都离婚了，一定要我死了你满意吧？

老太太嗫嚅了半天说，老大，你既然已经离婚了，就和我回去，住在这里不合适。

夏勇摇了摇头，家都散了，回哪儿啊。

离婚了，以前不敢说的话，他都能干脆的说出来了，颇有看穿尘世之感。

老太太再怎么不满，秦璐已经不是她儿媳妇了还能怎么样。

没了教训人的立场。

两个人表面别扭着，不过相互间，比以前坦诚了很多，离婚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。

反正他就这么看着，每天尽早的回房间，早睡早起，不当电灯泡。

———

元旦晚会这天，夏勇排了晚班，所以不能来看。

结束了合唱后，夏宁远哈出了口白气，搓了搓手，慢吞吞的往观众席走去。

他们的节目抽到的顺序签偏前面，但这会儿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，也更冷了。

夏宁远没什么看节目的兴趣，露天的舞台，冷风往脖子里灌，那滋味真不好受。

冬天就该在家里围着火炉看电视，或者躺在被窝里睡觉才，其他都是异端。

他快步走到了秦璐旁边，“妈，我好冷啊，咱们回吧。”

“我们回吧。”秦璐拍了拍夏宁远的肩膀，这个时间也确实不早了，快九点了。

而且夏宁远身体不好，她怕夏宁远被冻感冒了。

和秦璐一起来的还有苏姗，大部分小演员的家长都来了，还有附近的街坊，人头攒动，虽然冷，但是还是挺热闹的。

苏姗左看右看，眼睛都看起花儿了也没看到自己儿子，她把脖子扭过来问夏宁远，“笨笨，你看到陈谧吗？他跑去哪儿呢？”

“不知道，好像和我们班几个男同学去玩了。”

苏姗一听扬了扬眉，“这混小子一天就知道跑！脸上顶着两坨猴屁|股也能折腾！也不看几点了。”

顿了顿，苏姗又和秦璐说，“这不都是一样的年纪，笨笨多听话，那小混蛋长着两条腿就会跑。”

夏宁远默然，脸上顶着两坨猴屁-股……刚刚我和陈谧上台表演之前。

你还夸我们今天化妆画得好看精神来着……

秦璐安慰说，“这个年纪不都这样，我还希望笨笨能像他一样，开朗点别像个小老头，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，要不我们再等等？”

苏姗摆了摆手，她还是比较了解自己儿子的，反正到了点会自己回家，“咱们先回去吧，他这会儿指不定跑到哪儿疯了，等他晚上回来，我再收拾他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！”

———

“你爸下午出去的时候，说晚上几点回来？”

夏宁远想了，“他说晚上八点，。”

秦璐垂眼看了看表，神情有些焦急，“都八点半了。”

平日里他爸晚一点回来，她妈就会担心是不是出了事，夏宁远想了想说，“我去车站看看，反正现在还早。”

毕竟两个人离婚了，他妈不好像以前那样去找了，车站离着家走路也就十几分钟。

夏宁远走到了路边，刚好碰到了他爸的一个同事，他搓了搓手，“赵叔叔，我爸爸怎么还没回来？你知道吗？”

赵有龙还在卸车上的货，看了眼小孩，“你爸还没回，指不定出了车祸，被送去医院了。”

他有意逗逗小孩，想看到对方慌张的样子，会不会哭出来。

夏宁远一下就火了，拔高声音，“你爸才出车祸了，你全家都出车祸了，送去医院了没一个抢救过来！”

赵有龙愣了下，对方的反应，不再他预料中，“你他妈说什么，嘴巴放干净点，小兔崽子，听不出我逗你玩？”

夏宁远嗤笑了声，“听出来了，所以我说你全家出了车祸，没一个活也是逗你的，怎么就开不起玩笑呢？”

赵有龙径直的走了过去，用手指着人，“有本事你再说一次，你看老子打不打死你？”

一同卸货的人，忙拉住了人，“他是小孩，你和他计较什么？”

夏宁远见有两个人拉着人，那家伙如何也扑不过来过来，又说，“所以到底是谁开不起玩笑？这么大的人还和一个孩子计较，你不就仗着比我年纪大，有本事十年后咱们再比划。”

黄有龙被气得心肝脾肺肾都一起痛，“你这小兔崽子！你他妈再说一声！”

夏宁远还没来得及重复一遍，就有人笑出了声，他这才注意到，阴影处停着一辆小车。

白色的奥迪，不看牌照也知道是外地车，这年代能开得起的都不是凡人。

车窗里的人笑出声的人，估计是从头看到尾。

这人怎么一直盯着自己的脸，难道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？这么一想，夏宁远才想到他脸没洗就跑来了，还带着舞台妆，红红的两坨腮红像猴屁股……

车子启动，从自己面前驶过，很快就消失在转角。

夏宁远摸了摸脸，怎么有种自己耍了场猴戏给人看的错觉。

他从他爹另一个同事那里得知，他爹接了个活儿，要明早才回来，夏宁远就回家了。

十分意外的，不过半个小时，他又一次看到了那辆车，停在他家的附近。

两个人从楼里走了出来，一个刚刚白色衣服的人，还有一个黑衣的人，年纪稍长一些。

两个人上了那辆白色的奥迪，再一次消失在夜色的长街里。

夏宁远抬头，那栋楼还亮着的几户，其中就有陈谧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