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

它长相狰狞，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阿莉娅的眼神却温和得出奇。

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她说话，只见它张着嘴，朝她轻轻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。

咦？说蛇信子好像也不大准确，蛇信子通常是又细又长且分叉的，它嘴里那个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粗糙舌头。在它张嘴时，阿莉娅能看清它舌尖分泌着的黏稠腥臭的液体，两颗獠牙无比锋利，牙尖也在往地上滴答它的口水。

阿莉娅忍不住地往后挪了挪，她心里的惧意已经淡了不少，但是近距离面对着它张开血盆大口的样子，还是觉得有些震撼。

黑蛇左等右等也没等来阿莉娅的动作，定睛看了阿莉娅片刻，把头探到阿莉娅的脚尖前，匍匐在地面上，把她整个人直接顶到了脑袋上。

又凉又滑的鳞片刺激得阿莉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慌慌张张地拍着它脑袋上鼓起来的包，“你干什么啊，我还没答应你呢！”

蛇头实在太大了，即便它行动缓慢，轻微的移动也会让阿莉娅往四处倒仰。她怕自己掉下来，脸色苍白地抓紧它身上的鳞片，她手心汗渍渍的，蛇头的鳞片又光滑得过分，要抓住十分艰难。

“阿莉娅？”伊芙莱踮着脚尖，眉头紧锁，神情忧虑地望着阿莉娅，“你没事吧？”

阿莉娅被晃得头晕目眩，一阵反胃，她忍着不适摇了摇头。

伊芙莱没听到她的回答，眼里冷光微闪，袍子宽大的袖口里窜出了无数黑色的丝线，向着黑蛇身上飞了过去。

“伊芙莱，我看看它到底要带我去哪，你跟着它。”

伊芙莱的眼神瞬间和缓，不动声色地收拢手心，把已经要卷住黑蛇尾部的丝线全部收了回来，再抬头看向阿莉娅时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。

她改变想法了。

下一秒，她脚下聚起一团金色的雾气，足尖点了点，冲着蛇头以惊人的弹跳力跳了上去。

在她脚尖刚碰到黑蛇的一刻，它突然一停，像发了疯一样扭动自己的身体，嘴里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吼叫声，“嗷——”

它眼睛里的狠戾凶光时隐时现，时而凶煞得像魔鬼，时而浮现出挣扎的痛苦之色，显然正陷在两种激烈交织的情绪中。

阿莉娅死死抠着蛇鳞，手指被坚硬的鳞片划了无数条血印子，她不解地看着伊芙莱，“你上来干什么？”

伊芙莱好像也没想到它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，动作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搂住了阿莉娅的腰，另一只手在蛇身上轻轻拍了叁下。

正在疯狂挣扎的黑蛇陡然间一僵，赤金色的眼瞳被浓郁的黑雾笼住，暗淡无比。它被抽离了意识，僵硬又平稳地载着脑袋上的两个人一路往前。

阿莉娅觉得奇怪，但是黑蛇不闹腾了总是件好事。

她没时间和伊芙莱说什么，低头在地面上寻找塔罗恩和他的骷髅哥哥。

她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绿的塔罗恩，对他招了招手，“嗨，跟着我们。”

塔罗恩没有听到似的，眼神发直地凝着阿莉娅原来站的地方，颜色鲜亮的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失去生机的黯淡枯绿。

“塔罗恩……”

他哑声打断了阿莉娅，头也不回地说，“你们先走。”说完，他背着没有意识的骷髅往黑蛇前行的反方向走去，每一脚都踩得艰深，像跋涉在泥沼中的疲惫旅人。

“他怎么了？是因为黑巫师吗……”

伊芙莱下颌被阿莉娅的脑袋顶着，满足地眯了眯眼，“那人死了，他的哥哥就没办法救了。”

阿莉娅没注意到她和伊芙莱此时究竟有多亲密，愣愣地说，“他哥哥那个样子也算复活吗？这样子复活了又有什么用啊。”

“也许他觉得有意义吧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阿莉娅话音落下没多久，黑蛇已经把她们载到了它原先被关着地方，铁栏杆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，砸起来的灰尘还没散干净，地上还有几截铁链子和已经凝结的枯竭发黑的血。

它停在这里，尾巴尖晃了晃。

“这里有什么吗？”阿莉娅的声音回荡了一圈，黑蛇迟迟没有回应她。

她探寻地把目光投向四处，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隐隐约约发光的东西，它只露出了一点轮廓，看上去是个圆形的东西。

她问伊芙莱，“你看见了吗？”

“嗯。”伊芙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凉凉地掀起眼皮。

从刚刚靠近这里的时候她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，应该说是令她非常厌恶的感觉。

阿莉娅抓了抓头发，踟蹰着说，“我想下去看看。”

她说完话并没有动，伊芙莱感知到了她无声的询问和怯意，心里那点郁气散了个干净，面上还是平常的温和，“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
阿莉娅别扭极了，摇头时差点撞到伊芙莱的下巴，迟钝地意识到两人之间亲密到几乎零距离的姿势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。可她又不敢乱动，万一从蛇头上掉下去，即使用魔法也不能保证她摔不死。

“太高了，怎么下去啊。”阿莉娅喃喃。

黑蛇好像又可以理解她的话了，乖巧而缓慢地低下头。

阿莉娅得以顺利地降落在地面上。

她心里软了软，果断地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。

它头上鼓出来的的包非常坚硬，不是她以为的瘤，更像是没发育好的骨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