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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一叶再次醒来时，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了摸。
空无一人。
他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，再睁开眼，眼底已是一片清明。
“吴辉。”唐一叶爬起来，满屋子找。
不知何时，他的目光凝在与隔壁的隔墙上，这里是客栈，那里自然什么都没有。
唐一叶捂住眼睛，没来由地感觉到了眼眶的酸涩。
“一叶？你……”吴辉走进来，手里端着一个食盒。
唐一叶笑笑：“没事，你在当我吃早点啊？”
明知故问……那么只有一种原因。
“师父师娘已经回去了。”吴辉放下食盒道。
唐一叶眨了眨眼。
吴辉有点担忧地看他：“你……”
唐一叶忽然问道：“你难过吗？”
吴辉哽住。
这句话……让他怎么答呢？
若是论感情，吴辉对皇上和唐无影的感情自然不敌唐一叶的深厚，若是论未来，那么只要有唐一叶的未来，哪里都是极好的。
所以当唐一叶问到吴辉时，吴辉结结实实地怔住了。
“我其实也不难过。”唐一叶干脆抢在吴辉开口前说话了。
吴辉看他。
就见唐一叶笑了笑：“真的。”
吴辉伸手，轻轻摸了摸唐一叶的头。
他的动作很笨拙，不像是唐无影那样长辈对晚辈的亲切，反而像是不知所措地想要安慰大人的小孩子。
唐一叶弯起唇角看他：“吴辉。”
他的语气意味深长，吴辉微微一怔：“干嘛？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唐一叶甜言蜜语毫不犹豫。
吴辉沉默。
良久，他方才微微点了点头。
“说话嘛。”唐一叶伸手扯了扯吴辉的袖子。
“……我也是。”吴辉尴尬地抬头，正好撞进唐一叶含笑的目光里。
“吴辉，现在有你了真好。”唐一叶对吴辉温柔地笑。
不知为何，吴辉忽然发觉他真的爱上了唐一叶的笑容，他的笑容总是那样真挚，暖到心底。
唐一叶绕了个弯走到唐无影和曲霂祁的房门前，房门敞开着，小二正在里面忙活着收拾东西。
唐一叶怔了怔：“昨日的两位……”
“哦，两位客官一大早就出去了。”店小二笑道。
唐一叶就点了点头，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，这才回头看向吴辉：“我们也走吧。”
他的笑容终于褪去了悲伤与不舍，回到了从前毫无顾忌的模样。
吴辉伸手过去。
唐一叶笑着拉住。
不远处的房顶，曲霂祁轻轻推了推唐无影：“喏。”
“嗯。”唐无影笑了笑，眉眼微弯。
曲霂祁侧头看他：“你要是想哭，我不会笑你的。”
唐无影：……
“你从哪里认为我想哭？”唐无影简直哭笑不得。
曲霂祁认真道：“小话本都是这么写的。”
“以后那些东西少看，”唐无影伸手，递过去一个鸡腿：“吃饱了我们就出发。”
“好。”曲霂祁乖乖点头，吭哧吭哧地啃。
唐无影笑了笑，目光放远。
那里唐一叶正和吴辉说着什么，两人侧着头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和谐又有爱。
唐无影的目光沉了沉。
“你徒弟也长大了啊。”曲霂祁对唐无影笑。
唐无影颔首：“嗯。”
稍稍一顿，唐无影侧头看曲霂祁：“你也有过徒弟？”
“没有。”曲霂祁表情略忧伤。
“呃……”唐无影有点不知道该说啥，那你刚才那一脸感慨的表情是怎么回事！
曲霂祁笑眯眯：“我就是想安慰你一下，反正也长大了肯定要独立嘛，就像是雏鸟早晚要离开鸟窝离开鸟妈妈一样……”
“霂祁。”唐无影忍不可忍地打断他。
曲霂祁眨眨眼，表情无辜又纯良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我不是鸟妈妈。”
“哦。”
顾惜朝与戚少商从远处走过来：“皇上。”
“都拿下了？”曲霂祁问道。
“是。”顾惜朝动作十分娴熟地从戚少商怀里掏了一把，给曲霂祁看。
曲霂祁低咳一声，一本正经道：“那回朝吧。”
“现在？”戚少商目光在两人身后打转，没有看到唐一叶，心底便是了然。
“是。”曲霂祁颔首，看向唐无影：“走了？”
“走了。”唐无影笑了笑，笑容里有种让人安心的意味。
“我们现在要直奔唐家堡对吧？”吴辉再次确认。
唐一叶点头：“对啊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在城里面兜圈子干嘛？”吴辉疑惑。
“……我只是没找到路。”唐一叶觉得心很累。
“哦。”吴辉和唐一叶面面相觑，片刻，唐一叶自动自觉地转身跑去问路。
这种事必须交给自己啊！
要不然怎么振夫纲！
吴辉被撂在原地略为莫名，刚刚唐一叶一溜烟就跑走了，那叫一个迅疾！
不多时，唐一叶便喜滋滋地跑了回来：“我问好了！来跟我走！”
吴辉笑笑，脚步不停地跟了上去。
半个时辰后，两人站在荒郊野外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我去问吧？”吴辉由衷道。
唐一叶咽了口口水：“咳，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了。”
“……你之前一直想要跟着皇上和师父，难道是因为？”吴辉狐疑。
唐一叶望望天：“一点点。”
……真的只是一点点吗！
明明没有人帮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路痴啊喂！
吴辉沉默：“我们还有干粮吗？”
那必须没有。
临走的时候皇上和师父都给了不少银票盘缠，可是现在看来盘缠什么的完全没有用啊！
唐一叶想了想，眼底光芒一亮！
“有了，我给你抓老鼠吃！”
吴辉：……
“对不起对不起，是兔子。”唐一叶一边拍着吴辉的后背一边痛心疾首地骂自己。
这都特么能记错自己还怎么办！
吴辉漠然地看向周围的一片沙地，风十分给力地喧嚣了那么一下，刮起沙尘无数。
兔子？
那必须没有。
“我还是争取问问路吧。”唐一叶叹了口气，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吴辉罩上：“你小心沙尘，在这里等我。”
吴辉沉默地站起来，看唐一叶：“你能找回来？”
“呃……”唐一叶想了想，十分认真道：“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？”
“……”吴辉继续跟上，看到唐一叶一脸肃然忍不住道：“别不高兴，肯定能找到路的。”
“吴辉。”唐一叶忽然开口。
吴辉一怔。
“这条路我以前走过，就是押镖的时候常走的路。”
唐一叶话音未落，远方便赫然亮起一柄大旗——
长威镖局。
“就是这个？”吴辉有点无语。
这个镖局大旗拉得感觉略奇葩啊……
就见那镖局大旗前后乱七八糟地站着一群人，正对一个箱子指指点点，一边说这话一边哈哈哈地往前走。
唐一叶沉默地点点头，表情有点复杂。
吴辉看他一眼便是了然：“有唐家堡弟子？”
能让唐一叶露出这种表情的，怕也只有唐家堡中人了。
唐一叶看吴辉：“你会不会觉得我当年做过很不好的事情？”
“怎么会，”吴辉看唐一叶：“虽然师父觉得江湖中人不该自甘堕落到当死士或者押镖，但是对于我来说在，这都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，如果说到当年不好，那么当年的我那么糟糕，你岂不是更应该嫌弃我？”
“我当时是挺嫌弃你的。”唐一叶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发，比如那时候一遍遍叫吴大人的时候，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劲了！
吴辉沉默。
……
这种话有说出来的吗？！有吗有吗！
唐一叶继续往下说：“可是后来我发现那样的你也很可爱啊。”
吴辉低咳一声，表情有点狼狈。
什么叫……也很可爱啊？
那根本不是形容男人的吧。
唐一叶伸手摸摸他的头发：“我们没有师父师娘那么完美，但是可以一起走嘛，一加一肯定要大于二的啊！”
吴辉的感动唰地飞走了。
他发现唐一叶的算术能力真是挺差的。
但是他什么都没说，心底甜滋滋地跟了上去。
唐一叶看向为首的人，心情略为复杂：“黄兄。”
黄元看唐一叶：“呦！唐一叶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。”
“不敢当，你们还在做押镖的行当。”唐一叶没话找话。
“是啊，因为弄丢了几次镖，镖局名字都改了好几次了，难为你还能认出来。”黄元笑哈哈地说着。
他没注意到的是，身后的几人神色已经变了。
“唐一叶？”一个年轻人问道。
“正是。”黄元给几人介绍：“这几个是新来的，也是唐门弟子，不知道你……”
“唐……黄大哥你说这个是唐一叶？”那几个年轻人明显说话都不利索了。
黄元诧异：“对啊，怎么了？”
他也是离开江湖已久，最近的新鲜事一概不知。
一人状着胆子道：“新晋武林盟主也叫唐一叶。”
“……那肯定是重名啊。”黄元无奈地敲了一下那人的脑门：“犯什么傻啊你？我们小唐子怎么可能是武林盟主啊对吧？诶，什么东西撞我？”
地上的机关小猪愤愤然地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。
黄元：……这是什么鬼？
唐一叶有些无奈地伸手，捞回机关小猪：“我……”
“这么奇葩的名字怎么可能重名啊，”那年轻人已经快哭了：“何况连武器都是一样的！”
唐一叶沉默，他发现自己真的是躺着也中箭，非常凄惨。
黄元的目光终于越来越诧异，他素来是晓得的，唐一叶武功不错，可是若是说当武林盟主，这……
“你自己告诉他们吧。”黄元叹了口气，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好戏。
唐一叶点点头郑重其事道：“我的确是这一届武林盟主，”他手中轻轻一抖，武尊旗煞然迎风：“而现在，我要回一趟唐家堡。”
……
沉默。
众人只有沉默。
他们的目光胶着在迎风展翼的武尊旗上，眼睛瞪得极圆，嘴巴更是可以塞进一颗鸡蛋。
而唐一叶在这时却只是淡然地笑了笑：“你们打算押一辈子镖吗？”
众人还没开口，就听唐一叶又淡淡问了一句：“既然是这样，当时又何必要上唐家堡学功夫？”
唐家堡弟子，本不该自甘堕落至此。
身为江湖中人，如果连血性都失去了，只剩下苟且偷生，那么活着和死了还有什么区别？
吴辉看向唐一叶，眼底隐约有几分感慨。
不知何时，唐一叶慢慢变了。
他变得更加沉稳而可靠，仅仅是站在那里，就恍惚间有了光。